【逍芙】诗酒醉逍遥 故是芙蓉花(七十)
手执白蟒鞭，一腔杀气的周芷若俨然成了今日端阳聚会的主客，昔日的温婉早已不复见，只余丝丝戾气。
“我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，杨夫人既有孕在身，只要在十招内击倒我，我便答应张教主所求。”
此话一出，场上一众英豪无不哗然，莫论如今纪晓芙怀有身孕，面对今非昔比的周芷若，即便是寻常身恐怕胜算也不大，想起刚才那人不过一句挑衅便惨死在周芷若手下，前车之鑑，当下自然没有一人敢走出来逞威风。
“难道周掌门此举不是强人所难吗？”
对于悉才一众虚张声势，如今却为求自保而选择沉默的武林豪杰，范遥甚是鄙夷，他依步走下客席，走到张无忌等众人当中，朗声一笑，道:“怕也不是周掌门故意为难，只是记性不太好，我可是听说当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时，灭绝师太曾当众人面前说出"峨嵋再无纪晓芙"一话，是也不是？而且灭绝师太曾以倚天剑刺伤纪晓芙，让她险些丧命，既然如此，背叛师门一说也就两清了。”
只见周芷若脸色变了变，范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，“如今的纪晓芙乃是我教光明左使的夫人，她的事便是明教的事，今日你若想与她一较高低，便先请把我们明教的人都给打败，否则你莫想动她半根手指头。”
一下子，明教的声势更盛，韦蝠王和五散人皆已走到场上，护在纪晓芙面前以免周芷若突然发难，场下的人皆屏息凝神，只管静观其变，一时间本是主人家的少林倒变成了局外人，一旁的张无忌也没想到会走到这局面。
"张无忌，你今日放了我，他日必会后悔……"
"张无忌，今日你放她离去，江湖恐会永无宁日，日后若有一人死在周芷若手上，便是你张大教主作的孽……"
周芷若与赵敏当日说过的话在张无忌脑海里突然响起，言犹在耳，如何也挥之不散。
“周掌门，张无忌与明教上下今日只为救人而来，还请周掌门高抬贵手，看在张无忌份上能暂且放下恩怨，待日后张无忌必会亲自拜访贵派请罪。”张无忌不愿意再纠缠下去，只怕再耽搁，谢逊的处境会更危险。
周芷若盯着张无忌冷哼一笑，满是戾气的目光里更添几分怨恨，“张教主，濠洲一事你又何曾给我留过半分面子？只一句，战还是不战？”
“嘿！我说你这丫头不止狠辣，脾气还挺臭的。”早已沉不住气的周颠大步踏前，指着周芷若张嘴便斥道:“咱们教主一再退让，你偏给脸不要脸，要我说你就跟你师父一个样儿，难道峨嵋掌门都是长了个驴心狗肺吗？”
说着，还不忘给杨逍使了个眼色，打趣说道:“我说杨左使啊！你把你家媳妇从峨嵋那儿给掳回来还真是做对了，不然也不知会被荼毒成啥样儿。”
“周大哥……”张无忌来不及喝止，只见周芷若手上的白蟒鞭一挥已到了周颠头上，电光火石间，一道光影划过，长鞭与剑锋缠上，周颠惊魂未定，众人定眼一看，竟是纪晓芙及时挥剑而上，挡去了周芷若的白蟒鞭，二人剑鞭相缠，互不退让，使这局面更显紧张，彭和尚等人见状还来不及思考，连忙把周颠拉到一旁。
“阿弥陀佛！”这时，一直隔岸观火的空智神僧拾步上前，朝周芷若合十请礼，“周施主，老讷有一话想说，周施主既执意如此，老讷也不便相劝，只是杨夫人如今身怀六甲，倘若周施主与之比武，即便嬴了恐怕也会惹人非议，说周施主胜之不武，万一杨夫人有什么意外，周施主的罪孽只会加深，故此望周施主听老讷一言，放下屠刀，回头是岸。”
周芷若一声冷笑，盯着纪晓芙的目光既妒且恨，“杨夫人真是命好，连空智大师也站出来替你说话，你的命便是命，每个人都争相站出来护你周全，难道我师父的命便如蝼蚁，不值一提吗？”说着，手上的劲道添了几分，仿佛是要把纪晓芙手上的剑折成两半。
“我答应你！”脱口一声，在场的人不禁哗然，只见纪晓芙冷眼说道:“以前许多事其实我已经记不得了，但若真如周姑娘说的那样，师太是因我而死，这恩情我必然要报，我纪晓芙不会白领别人的情，更不爱欠别人的恩，今日若败了，全当还师太的救命之恩。”
“晓芙……”杨逍一声愠怒，他自知纪晓芙性子执拗，十年前她便是如此，万安寺一役她亦是如此，几次三番都差点失去她，但她如今还好好的在自己面前，他如何能够再放手任由她胡闹？
范遥也帮忙拦着她，道:“嫂嫂，你别听她胡说，当日灭绝师太是宁死也不愿被教主相救，这皆是众人亲眼所见，而且即便你答应了她，她也未必会信守承诺。”
“如何？再耽搁下去，谢逊的命可就堪虞了。”
场上纠缠不休，一旁看着的殷梨亭气急败坏，他既不能眼睁睁看见纪晓芙受伤，又想起自己七弟惨遭横祸便是周芷若从中作梗，心里一腔愤恨更是难熄，顾不上宋远桥的阻拦，纵身一跃，挥剑断开周芷若的白蟒鞭。
“周姑娘，师太的死你不该全怪在一个人头上，但我七弟的死却你脱不了关系，今日咱们的血债也该清还了吧！”说着，挥剑便要刺向周芷若。
周芷若目光一闪，瞬间抽回长鞭，使劲一挥挡去了殷梨亭的长剑，她并不欲与殷梨亭纠缠，更不想再与武当徒添深仇，只一味的退让，但殷梨亭不愿罢手，招式反而越见凌厉，丝毫不给周芷若一丝喘息的机会。
周芷若被逼得没有退路，眼看自己处于下风，她心下一狠，舍弃了手上的长鞭，运劲翻掌，纵身跃下，化掌为爪便要往殷梨亭的天灵袭去，电光火石间只听不知谁人一声惊叫，同时一颗石子直击中周芷若的腕骨处，瞬间破了她的内劲，张无忌乘机纵身上前，一把揪住殷梨亭的臂膀将他从周芷若的利爪下给救了出来，只见周芷若扑了个空，虽然被撤去一部分内劲，但那九阴白骨爪留下的痕迹也把半个地台的木板给击个粉碎，若不是张无忌及时出手，殷梨亭恐怕已经成了另一个爪下亡魂。
“六弟，你可无碍？”宋远桥目睹了周芷若那身武功的狠辣，也庆幸得张无忌与杨逍及时出手相救，还来不及道谢，赶紧上前扶了殷梨亭一把。
“周姑娘，你一心要为师太报仇，我答应你比武便是，请不要再为难他人。”
众人闻言连声阻止，但纪晓芙主意已决，只道:“十招后我若还能站在这台上，还请周姑娘遵守诺言。”
周芷若蛾眉轻挑，笑道:“这个自然，我不仅会遵守诺言，还会相助明教一同把谢老前辈救出，杨夫人，请吧！”
“且慢！”杨逍忽喊一声，“纪晓芙是我的夫人，杨某岂能容他人伤我妻子分毫，便让杨某与周掌门切磋，也好了断与峨嵋的恩怨。”
纪晓芙心头一动，兴许她早该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杨逍，所幸现在也不晚，她牵过他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小腹上，浅浅一笑道:“这孩子跟他父亲一样厉害得很，只三个月就整天在我肚子里翻跟头，将来肯定也是个小英雄，就是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。”
杨逍闻言不禁一笑，道:“男孩女孩都无妨。”说着，又皱了下眉，似是有些不悦，“只是待他出生了以后我肯定要教训一下他，谁让他还未出生就敢折腾他母亲。”
二人一言一语，旁若无人，仿佛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，周芷若看着他们，心里不禁心生羡意，目光不自觉落在张无忌身上，以为早已沉寂了的心竟再次悄然跳动……
“周芷若，你敢欺师灭祖？”灭绝的声音忽地入耳，使周芷若的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，师父的遗言，她怎能忘记？只一瞬，本来还透着柔软的目光一刹间散了，只剩下清冷淡漠。
“二位好温情啊！就别再耗费时间了，杨左使与杨夫人便一起上吧！”
一阵肃杀之气悄然酝酿，周芷若武功突飞猛进，又练成了九阴白骨爪，即便是杨逍也无法估量，只见周芷若一手持鞭，一手作爪，眉眼间尽显杀气，足以让人望而生畏，可是杨逍何时畏惧过谁？
先前杨逍便把自己的龙泉剑交到纪晓芙手上，又提醒道:“还记得我教你的洛英神掌吗？把掌法运用在剑法之上便是另一套武功，记住！只能使十招，不能逞强。”
杨逍紧紧攥着纪晓芙的手，脸色却难看得很，他一句阻拦的话也没有说，那是因为他了解纪晓芙，她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，再多说也无用，他只希望纪晓芙能顾念一下腹中那尚未出生的孩子，谁让孩子的娘执拗如此，他还能说什么？既劝说无果，他便尽他所能护她周全。
杨逍与纪晓芙一攻一守，一刚一柔，配合得天衣无缝，逼得周芷若缕缕处于下风，杨逍早已瞧出周芷若如今这身功夫虽招式狠辣，却空有其形而未见得有九阴白骨爪的真髓，九阴白骨爪这门功夫很是玄妙，若要把这功夫发挥至最大的威力必须配合九阴真经的内功心法，只是九阴真经的上半部已经失传，怕这周芷若虽练成九阴白骨爪，但自身的还只是峨嵋的内功心法，想到这儿，杨逍心思一转……
“晓芙，先攻其气舍、缺盆、气户三穴，再打她太渊、神门二处穴道。”
纪晓芙听从杨逍所言，三两下便把周芷若制衡住，此举却也把周芷若彻底惹急，她强行运劲直把纪晓芙逼退了十数步，来到悬崖边上，只要往后一踏空便会摔下崖去，张无忌等几人惊呼一声，杨逍忙纵身上前欲拉她一把，不料这却是周芷若的圈套。
杨逍整颗心都栓在纪晓芙身上，全然不觉周芷若从后偷袭，可这一幕却清楚被纪晓芙看在眼里，她自是知晓杨逍武功高低，一掌落下未必会对他造成多大伤害，可是她又岂能眼睁睁看他受伤？
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，杨逍还没抓到纪晓芙的半片衣袂已被她一手推开，刚回头只见周芷若一掌已落在纪晓芙胸前，纪晓芙脚下一个踏空便往后堕落……
“晓芙……”
撕心裂肺的一声，若不是张无忌与范遥等人及时上前拦住了他，只怕杨逍也跟着跳了下去，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纪晓芙消失在自己眼前。
“范右使，快带着弟兄们去寻，即便把整座少室山翻过来也要找到纪姑姑。”
张无忌深知这万丈高崖，摔下去恐怕已经粉身碎骨，要把纪晓芙寻到更是比登天更难，他只是想宽慰杨逍，哪怕寻到的只有纪晓芙的屍身也要带回武当去，至少还要给杨不悔一个交待。
对此，周芷若怕也是始料不及，当众人从这突如其来的震撼中回神过来，周芷若已不见踪影，明教上下早已顾不上找她算账，纷纷下山寻找纪晓芙去。
天色昏暗，山野间却一片熊熊火光，张无忌率领明教上下一直在寻找着纪晓芙，殷梨亭和宋远桥也在其中，少林一众僧人自觉责无旁贷也纷纷下山帮忙寻找，众人从白天找至黑夜，却连纪晓芙半片衣袂也没有找到。
众人心急如焚，只有杨逍异常冷静，冷静得可怕，尤如一只鬼魅般沉静，让人不禁生畏，张无忌瞧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担忧不已。
“杨伯伯，你莫要担心，纪姑姑那样好的人，老天定会保祐她无恙。”即便知道机会渺茫，但事已至此张无忌也只能这样安抚他。
只见杨逍点了下头，从刚开始便没有说过半句话，只一味默默的寻找，他知道张无忌的好意，但此刻他只觉心力交瘁，并不想回应半句。
纪晓芙，你怎能如此心狠？
傻丫头，你到底在哪儿？摔伤了吗？
别害怕，一切有我，我就在这儿……
上穷碧落下黄泉，两处茫茫皆不见。
任凭杨逍心里如何叫喊，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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